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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原色

2000-08-06 来源:生活时报 胡子龙 我有话说

人的血液是“绿色”的。

生出这想法,缘于一次野外生活。那一年我步游金沙江,行至凉山境内,盘缠告急,幸好在一个叫野牛坪的荒滩上遇上一帮淘金人,便入伙他们。说野牛坪荒,可是真格的。层峦叠嶂的黑岩,亮晃耀眼的沙滩,寸草不生。如果不是窝棚后面那三株矮树在热风中婆娑出一影绿来,真就找不到陪伴我们的生命之色了。左右几十里无一户人家,买不到菜,顿顿江水马铃薯下饭,翻书看见个绿字便馋涎三尺。其实,那三棵树上的密密新叶是味山珍,虽闻来有臭气,一煮,鲜嫩可口。入伙的第二天,我对叫福哥的工头说起,我料他会惊喜万分,谁知他笑笑,道:吃了它们,我们不就成了沙鼠魔,成日生活在大沙漠里了?原来,他们也懂得这东西不仅能吃,而且很好吃。只是他们不忍吃——非但不忍吃,还早晚挑来江水,细细浇在它们根上,使他们很快长得葱葱郁郁,如一团燃烧的绿火。我呢,慢慢地也品出其中奥妙:日光炙炙时投入它们怀间,那清凉舒爽自不必说,特别是,口干舌燥、浑身乏力时,抬头望它们一眼,竟像喝了一大碗绿茶,暑消了,力气也凭空添了许多。还有,一次又一次,被那黑岩黄沙压抑得无名火起,想拉上谁大吵一顿,像野猪拱石似的,无意间看见那一团绿,倏地,一道甘冽清泉流入心田,长了刺的情感也就变得柔柔顺顺了。这时,我才陡然悟到:人,原本是离不开绿色的。离开了绿,人就要变成感情狂暴的恶魔、歇斯底里。

也就在那一刻,我对人类的视觉功能产生了怀疑,怀疑我们是不是把原本的体血误视成了红色的?

仿佛是为了证实我这个猜测,一年后,我在红河谷参加了一位彝族老人的葬礼。整个葬礼庄严肃穆而无特别:这位年逾八旬经历了故乡从绿林万顷到风沙百里的变化的老人,临终前要求儿女将办丧事的花费买99棵柏树苗栽在他坟围。他说:躺在绿荫间,做鬼也舒服。

至此,我完完全全地体会到我们人类血管里流的是绿色液体了。可是我们为何难以看清自己的生命原色呢?我想,这大约是我们生存环境中尚有绿色的缘故吧?我到过横断山,到过神农架,到过西双版纳原始森林,到过大小兴安岭,迤逦的山峦千种林木在啁啾鸟语中摇拽出万种风情。在这些地方,砍林伐木换取酒肉的事比比皆是,但我相信,如果一直砍下去,砍到绿色成了百里难觅的稀罕物时,人们绿色生命的意识也就会强而又强了。

“绿色的太阳”科学家吟道。诗人惊佩:“想不到,你们搞科学的,也使用艺术的语言。”科学家严肃地:“不!我使用的是科学的语言!”

我们的血液不是绿色的。我们的血液又确确实实是绿色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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